都說身高不是距離, 年齡不是問題, 但最早說這話的人估計沒想到，性別這事兒究竟算不算問題……

反正沒比賽楊瑞也無心游戲，早早下線後坐在房間裏思考人生。

他不是那種辜負完了別人還能沒心沒肺活得痛痛快快的人, 也早就過了不管合適不合適先試一試再說的年紀——或者說他在國外生活的十幾年中見過了太多不可靠的感情、太多只為發洩欲望顧前不顧後的所謂後現代自由人類, 在感情方面有那麽點小小的潔癖……所以情深一世那種渣男他毫不留情往裏死弄、老克撩騷的毛病也讓他很見不慣。在感情這方面他對自己對別人都有較高的要求, 三心兩意的人在他這裏是指定沒有活路的。

然而……萬萬沒想到感情潔癖壓根不是事, 是事的反倒是他從來沒考慮過的性別問題。

說實話老五這性格他是挺欣賞的，如果老五性別為女……甚至是退一萬步來說是蕭文遠調侃所說的大鳥萌妹扶她，沒準兒楊瑞捏捏鼻子都能接受，但是老五渾身上下實在找不出半點兒雌性特征……這特喵就很考驗楊瑞的神經了。

光是想象一下老五和自己跟普通的小情侶那麽相處, 楊瑞就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捏下眉心，楊瑞真感覺自己的腦子完全不夠用，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不是找人商量能解決的了，別人的意見和建議終究不能代表自身的立場和觀感, 他自己也不是那種逃避面對後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的人——比如我辜負某某某是因為別人都這麽看、都這麽感覺、我只是隨大流——他要真是那樣的人，那麽連他自個兒都得輕視自個兒, 人格還要不要了。

老五的決心擺在那，楊瑞不能裝沒聽見。再說了……要為了自己的感受怪人家為什麽不是萌妹為啥不夠女性化, 光有這想法就夠渣的。當初老五看不起追蒼蒼的那小青年時說的話楊瑞很認同，戀人之間最起碼的基礎是對等，要求別人懂事、要求別人修剪自身枝丫來配合自身，這樣的人去談戀愛本身就是對感情的褻瀆。

“……老五還真把我死穴給掐準了。”楊瑞不由得苦笑。

可不是嗎……我喜歡你，和你沒什麽關系, 甚至於你拒絕，也不影響到我的行為立場，除非我死心。第五霖自己掌握著這個“度”，不過線的情況下哪怕楊瑞是直接關系人，都沒有辦法去掀桌子——且這個桌子，楊瑞自身並不願意去掀。

次日見到第五霖，楊瑞心中難免覆雜，比前一天還覆雜；第五霖那方卻是完全兩樣，積壓許久的話說敞開了、整個人都精神煥發了、連床都不賴了，那活力充沛的樣兒看得楊瑞十分牙癢——要不是這貨小身板兒實在不那麽健康，楊瑞真想揍他一頓，憑啥現在我糾結蛋疼了你倒是春光明媚了！你倒是也憂傷一下啊！假裝下憂郁也成啊！！

如是……轉眼間過了元旦、到了一月，積分榜上的廝殺日益白熱化。

首先是中端戰隊大量退賽，拉開的積分段讓這些玩家高手組成的戰隊明白到何謂實力差距、何謂絕望，自然也就不樂意傻缺兮兮的繼續下場陪太子讀書貢獻積分勝率，還是無償的那種。

其次，是超乎包括主辦方外所有人意料的高積分戰隊總數和成份——累計積分達到三千分以上的戰隊有六十多支，其中，居然有接近五分之一的戰隊來自非俱樂部的民間戰隊……也就是未在聯賽正式註冊的玩票性質戰隊。

目前聯賽官方正式登記了戰隊的、有執業許可的俱樂部共有五十多家，有些俱樂部是單一培養主打隊的，比如《君臨》；有些俱樂部是兩頭發展、除了主打隊外還有個二隊，比如風輕殤他們家的《裂痕》、比如滄海老板的《忤逆風》。按第五霖的統計，全員都登記了正式選手的職業戰隊國內約有八十多支。

這些可以說是職業化了的戰隊……近三分之一在海選賽中折戟沈沙，直到一月份也沒能殺進三千分俱樂部。這個淘汰數字再加上殺進三千分俱樂部中那接近五分之一的玩家戰隊……跌破了不知多少人的眼鏡，連克龍哥原來就職的那家大型游戲網站也因此慘被打臉——之前他們網站搞了個預估出線戰隊列表，結果現在列表上差不多一半都掉下去了。

對於這種超出自詡游戲界老手、電競圈評論人等等大拿們預料的局面，只能說，擬真游戲對電競這個圈子的沖擊性老人們還是理解得不夠深……

“《忤逆風》的一隊被淘汰在三千分俱樂部之外還不算出奇，這個一隊裏面滄海老板居然是正式選手，這麽不尊重聯賽被打臉了也不奇怪。”

《君臨》大樓九樓娛樂室內，第五霖在臨時會議上對大夥兒說道，說到這兒的時候他跟滄海蒼蒼點了下頭，不管他們兄妹感情多差滄海老板總歸是蒼蒼的親哥，說人家壞話的時候得稍微表示下歉意；蒼蒼倒不怎麽介意這個，她看上去反倒很滿意第五霖對她親哥的評價……咳咳。

“……《忤逆風》好歹還有個二隊在，而原來征戰過世界聯賽的幾家電競俱樂部都倒在了海選賽裏面，這個就有點兒出乎預料。顯然，原來的舊式電競選手如果不夠尊重擬真科技，再大的老本也不夠吃多久。”第五霖繼續道，“甘哥他們那一批的大神，現在剩下的還能繼續活躍的，似乎也只有甘哥、風輕殤他們幾個了。借著原來的名氣拉起自家戰隊的那幾位，現在……已經提前離場。”

“海選賽還沒結束，就要先迎來一波職業戰隊解散風潮？”蕭文遠頗有些幸災樂禍地道。

“以及正式俱樂部倒閉風潮。就我所知，現在已經有好幾家俱樂部面臨投資商撤資危機。”第五霖接道，“這也是今天開這個臨時會議的主題，投資方面。”

“所謂比賽、競技，本身就是因為擁有極強的不確定性才這麽吸引人，爆冷、黑馬都是常見的，逆風、失手，也再正常不過。選手在上場前會有必勝的信念，這不表示哪個選手能100%打包票必須能贏。但是這種常態選手能理解、觀眾能理解、甚至聯賽方面能理解，投資商卻不能。”

“商人追求的是利益，是利益的極大化、短期化、也就是要能看到快線的收益，若不能，解約、違約、撤資，對商人來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所以，雖然我們俱樂部目前積分位置比較理想、也有投資商將目光轉移過來，但我的立場是：拒絕。我們要發展壯大、需要資金的註入，但是我認為我們最好的選擇是壯大自身資本，而不是被外來資本強奸，或者至少在我們有反抗強奸的能力之前，不能開門引狼。”

“呃……”風清默不解地，“那這事你跟君姐和文遠說就行了，叫我們全員都過來有什麽意義？”

第五霖將視線轉向他，目光犀利地：“當然有意義，清默，你近期接收到三家不同獵頭公司的橄欖枝，向你遞出了百萬年薪合同，是吧？”

“臥槽你怎麽知道！”風清默跳起來，“我都拒絕了！拒絕了！！”

上個月的比賽中風清默出場次數提升，發揮比較出色，因這貨曝光率不怎麽高、本性還沒暴露的關系，目前大眾對他的評價不錯，讓這小子差點上天。

第五霖又轉頭看向墨笙笙：“笙笙你也是吧，狂放派治療代言人，現在找過你的經理人有幾家了，是不是還跟你說什麽你這種水平的選手應當有自己的職業經理人、為你爭取最大利益之類的？”

墨笙笙翻個白眼冷笑：“姐姐我十六歲就在酒吧打工，什麽場面沒見過，把自己賣了還幫人家數錢這種事我會做？”

第五霖點點頭，繼續道：“眼中只有利益的人絕大多數都是短視的，因為戰隊發揮穩定的關系你們作為選手會感受到所謂的萬千寵愛、無數伯樂不請自來，但這種人關註的絕不是你們本身，而是你們能給他們帶去多少快線利益。如果有誰把這種建立在純粹利益交換之上的‘關註’當真，那麽……即將發生的大批量戰隊解散、俱樂部倒閉事件，你們可以去看看選擇這條路未來的下場。虛擬電競並不成熟，看上去龐大的市場讓許多人貿然攜資進入，但這種人是最熱情的，也是最冷酷的，不要只看到好的一面、忽略其後風險。”

“等等。”蕭文遠回過神來了，“那你召開這個會議的意思是，你有什麽新的想法？”

“對……不成熟的市場代表著風險也代表著機遇，這個機會我們沒道理坐視。”第五霖道，“要倒閉的俱樂部要解散的戰隊本身會有很多問題，有腦子的都不會去接盤，不過垃圾堆裏也是能撿到寶的，我的想法是，動用一部分資金、收購幾個有價值的選手，做一做《野皇》的老板不屑做的生意。”

他這句話直接讓大夥兒冷場……連商人世家出生的蕭文遠都不知道咋接好。

君無憂瞪著死魚眼道：“你現在這麽說，也就是說你早就拿定了主意、沒準兒連目標都確定好了吧。”

“當然了，怎麽能打無準備的仗呢。”第五霖亮出一個U盤，“選手有沒有價值要看是不是有合適的、急缺的戰隊，數據調查這方面我還是有一定信心的。當然短期內這種投資不會很快兌現，不過我們要賺的本來就不是所謂的快錢。”

“得了……兩位老板，準備掏錢吧。”看熱鬧看到現在的克龍哥說道。

“行吧，人事部的阿麗現在歸你，有什麽吩咐你交代她。”君無憂自然不會拒絕，“公司的活動資金可能不夠，用不用我個人貸一點給公司？”

“用不著，我也不打算搞得太大……基本上我出手過幾次就會有人醒水過來跟風了，那時候再繼續死磕就不劃算，吃到第一口蛋糕就行。”第五霖起身。“行了，散會，下午訓練繼續。”

任何競技的主體、主要生產資料都是選手，倒賣選手的這種行當在成熟的運動競技圈子內不是什麽奇聞。但現在敢於在這個時段出手的，確實沒那麽多——明星秀後、海選賽前，是民間資本入駐虛擬電競的高峰期，現在，海選賽過去了三分之二、這種投資神話也迎來了最不穩固的風險期……或者說更嚴重一點的崩盤期。競技的未知和不可控性實在是太大了，著急忙活趕潮流搞俱樂部結果連海選賽都熬不到最後的那些老板們不知道這會兒多少人在扯頭發。

然而……第五霖無疑是個很擅長做長遠打算的人，選在這個時機出手絕不是一時沖動——比較冷酷地說，大半個海選賽下來足夠讓他從成批的選手中分辨出哪一些具有成長性和利用價值、也足夠他盯上需要這類型選手的接盤買家，且前期投資還是用的別人的錢，他一毛錢都沒出。

小夥伴們頂著或懵逼臉或不明覺厲臉魚貫而出，落在最後的是瑟瑟發抖的楊瑞和鯽魚兄。

鯽魚兄以前也不是沒發覺過第五霖這人的危險之處……但都沒有這回這麽直觀，瞪著死魚眼道：“我真是慶幸咱們這位第五兄弟沒有走上啥違法道路，他這樣的人要是連法律都不怕了得做出多少可怕事兒來……幸好他是個一門心思玩游戲的。”

“……所見略同。”楊瑞蛋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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